近日，在山东省2024年入学适龄女孩双价人乳头瘤病毒（HPV）疫苗采购中，沃森生物将双价HPV疫苗的采购单价降至27.5元引发关注。从300多元到27.5元，在默沙东旗下两款HPV疫苗不断发力中国市场之下，两款国产双价HPV疫苗在政府采购中的中标单价不断刷出新低。
一边是价格战愈演愈烈，另一边是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的2030年HPV疫苗覆盖率达90%的目标，随着国产双价HPV疫苗价格的不断下调，以及国内不断有城市推进适龄女性免费接种双价HPV疫苗，该品种距离被纳入国家免疫规划还有多远？
双价HPV疫苗价格战加剧
从市场竞争来看，自2017年我国首个HPV疫苗获批上市以来，截至目前，国内有葛兰素史克的进口双价HPV疫苗、万泰生物和沃森生物的国产双价HPV疫苗、默沙东的进口四价HPV疫苗和九价HPV疫苗获批上市。
新京报记者依据中检院发布的生物制品批签发数据统计，今年1-7月，中检院批签发的双价HPV疫苗共27批次。其中，葛兰素史克的双价HPV疫苗仅批签发两个批次，万泰生物和沃森生物分别为10批次、15批次。而默沙东的九价HPV疫苗批签发达到51批次，依然是HPV疫苗市场最强有力的竞争产品，默沙东的四价HPV疫苗批签发也只有2个批次。
今年1月，最抢手的默沙东九价HPV疫苗获批9-14岁女性二剂次接种程序，虽然单剂次接种单价尚未调整，但从三剂次到二剂次，接种成本降低了约1000元。在四价HPV疫苗和九价HPV疫苗“围剿”下，双价HPV疫苗的竞争也日趋激烈，今年以来国产双价HPV疫苗的政府采购单价不断创新低。
山东省公共资源电子交易平台8月2日发布的公告显示，在山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山东省2024年入学适龄女孩双价人乳头瘤病毒（HPV）疫苗采购中，沃森生物旗下公司玉溪泽润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简称“泽润生物”）中标，中标金额合计2794.6545万元，采购数量合计101.6238万支，以此计算，单支采购价仅27.5元。
从价格变化来看，2020年以前，国内双价HPV疫苗仅有葛兰素史克的进口疫苗，当时全程接种费用1740元。2019年12月30日，万泰生物研发的首个国产双价HPV疫苗获批上市，并于2020年5月正式上市销售，定价329元/支，9岁至14岁女性接种两针，全程费用为658元；超过14岁的女性接种三针，全程费用为987元。
凭借价格优势，万泰生物的双价HPV疫苗（馨可宁）在上市之初销售额迅速增长。2020年5月正式投入市场后，馨可宁当年实现销售收入约6.93亿元，成为万泰生物2020年业绩大幅增长的主要原因之一。2021年，疫苗板块为万泰生物贡献33.63亿元营收，同比增长288.49%，毛利率高达92.55%。以当年医疗机构采购情况计算，其双价HPV疫苗实际采购额超33亿元。
随着沃森生物的加入，双价HPV疫苗高毛利时代很快终结。
2022年3月，沃森生物双价HPV疫苗获批上市，两种规格的产品单价分别定价319元、329元，与万泰生物最初定价相差无几。2022年5月，沃森生物双价HPV疫苗在南京市双价HPV疫苗采购中，中标价降至246元/支。2023年6月，在江西省双价HPV疫苗采购中，沃森生物将单价再降至196元。1个月后，万泰生物在广东省双价HPV疫苗采购的中标价降至116元，并于今年4月降至86元，进入“破百元时代”。今年5月，沃森生物再次下调中标价，在海南省政府采购中的中标单价降至63元，而此次在山东省的中标单价直接降至27.5元，与最初定价相比，沃森生物针对政府采购的自主降价幅度已超90%。
“说实话，这个价格我不意外，HPV疫苗作为一种转基因技术生产的重组蛋白疫苗，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任何重组蛋白疫苗的价格都可以参考乙肝疫苗。”疫苗专家陶黎纳指出，乙肝疫苗是单价重组蛋白疫苗，已经应用30年，其作为自费疫苗的厂家供货价目前在单剂100元左右，但政府采购用于婴幼儿免费接种的乙肝疫苗，单价仅为5-6元。作为双价重组蛋白疫苗的双价HPV疫苗，在自费和免费市场的供应价大致就是前者的2倍。
针对双价HPV疫苗大幅降价一事，8月6日，沃森生物回复新京报记者表示，公司始终坚持“让人人生而健康”的企业主旨，努力实现公共卫生领域的广泛覆盖和平等获取。双价HPV疫苗产品自上市之初即明确聚焦重点惠民采购项目，持续提高产品的可及性，努力惠及更多的适龄女性。本次中标价格，是结合当地政府惠民项目采购总体数量及相关条件综合确定，未来公司也将持续推动高质量的双价HPV疫苗产品覆盖更多国内惠民采购项目。
纳入国家免疫规划在即？
双价HPV疫苗的降价，为该类疫苗进入国家免疫规划提供了更大可能。
为了加速消除宫颈癌，2020年11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全球战略，提出2030年全世界要实现一项“90-70-90”阶段目标：即90%的女孩在15岁前完成接种HPV疫苗，70%的35-45岁女性接受高质量的筛查，90%的确诊病人得到治疗。包括中国在内的194个国家承诺践行此计划，旨在彻底消除宫颈癌。
今年6月，《中国疾控中心周报》上发表的研究显示，自中国引入HPV疫苗以来，每年的接种剂量和疫苗覆盖率都在持续增加。尽管有这一上升趋势，但到2022年，第一剂HPV疫苗的覆盖率仅为10.15%，第三剂覆盖率仅为6.21%，显著低于全球平均水平。尤其是20岁以下女性的HPV疫苗接种率较低，与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的2030年目标相距甚远。该研究团队建议，将HPV疫苗纳入国家免疫规划，应包括在多个年龄段实施疫苗接种，以迅速提高各年龄段的覆盖率，减少地区差异，并确保公平获得这一重要疫苗。不过，要将HPV疫苗引入国家免疫规划，应得到疾病负担证据、实现高覆盖率的免疫策略、成本效益评估、疫苗供应充足的证据以及疫苗接种服务能力保证的支持。
随着政府采购价的大幅降价，双价HPV疫苗已进入“微利时代”，加上全国多个城市在试点免费接种HPV疫苗，双价HPV疫苗被纳入全国免疫规划是否已不远？
陶黎纳表示，从价格来看，27.5元的采购单价基本已经到位。“先地方试点，企业也在不断降低产品价格，我觉得这个节奏挺好。”陶黎纳表示，政府肯定会推动HPV疫苗进入国家免疫规划，否则无法实现上述承诺。
此前，也有多位专家在不同场合发出呼吁，尽快将HPV疫苗纳入免疫规划，以保障我国妇女健康，早日实现全国消除宫颈癌的承诺。
2021年2月，国家卫健委提出，鼓励有条件的地区探索更灵活的疫苗接种筹资方式和接种政策，逐步推广HPV疫苗适龄人群免费接种。2022年7月，国家卫健委提出，重点推动条件成熟地区免费接种HPV疫苗。
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国家癌症中心流行病学研究室主任赵方辉此前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提出，可选择经济发达的省市先行开展HPV疫苗试点接种，由地方财政支持采购疫苗，积累经验后再逐步向全国推广；后期正式实施时，在欠发达区域，国家财政可适当予以支持补助。
中国癌症基金会官网信息及新华社报道显示，在今年4月举办的第21次全国子宫颈癌协作组工作会议上，国家疾控局卫生免疫司免疫规划处处长陈朝提及，近年来，我国HPV疫苗接种数量逐步上升，2023年全年接种的HPV疫苗超过5800万剂次。国家卫生健康委规划发展与信息化司副司长吴翔天则表示，在15个首批试点城市中，已有11个试点城市实施了HPV疫苗免费接种或补助政策。在试点城市带动下，目前全国有9个省将HPV疫苗接种纳入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
与自费市场相比，“微利时代”的双价HPV疫苗，一旦被纳入国家免疫规划，或将迎来更大的公费市场增量空间。
“内卷”之外，企业布局国际市场
在国内HPV疫苗市场严重“内卷”之下，疫苗生产企业也将目光瞄向广阔的国际市场。
在2020年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筹款会上，默沙东、GSK、万泰生物、沃森生物等承诺增加并优先为Gavi支持国家提供HPV疫苗，在今后5年内，Gavi将其服务范围从最初计划的5000万适龄女孩增加到8400万。Gavi预计，全球HPV疫苗需求将在2030年增至1.2亿剂/年，其中约一半为Gavi需求。
沃森生物和万泰生物在会上承诺，在取得世卫组织预认证（PQ）后，为Gavi市场提供可负担的双价宫颈癌HPV疫苗，为发展中国家8400万女童接种HPV疫苗做出重要贡献。沃森生物董事长李云春在会上承诺，在取得世界卫生组织预认证（PQ）后，沃森生物未来将分配一半以上的双价HPV疫苗产能，以可支付的价格供应Gavi市场。
8月5日，沃森生物发布公告披露，其双价HPV疫苗通过WHO预认证，标志着该疫苗获得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及其他联合国下属机构的采购资格，有利于该疫苗在更多国家和地区获得准入。8月6日，沃森生物回复新京报记者，此次获得WHO预认证的双价HPV疫苗，目前设计年产能2000万剂，按照李云春董事长的上述承诺，沃森生物将分配一半以上的产能供应全球市场，持续提供安全有效的平价疫苗，满足全球不同收入水平人群的需求。
万泰生物的双价HPV疫苗则在2021年10月就通过了WHO的预认证。当时有投资者提问万泰生物，在目前国内市场供不应求的背景下，申请世界卫生组织预认证的意义何在？万泰生物表示，公司对产品的定位是要进入国际市场，有些国家和地区需要通过世卫组织预认证后才可以注册，因此通过PQ认证也是产品技术和质量达到国际标准的最好证明。
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教授、WHO全球消除宫颈癌专家组成员乔友林表示，一款疫苗通过WHO预认证，首先标志着疫苗产品的安全性、有效性、质量控制、生产管理水平等达到了国际标准；此外，也意味着该疫苗可以被纳入全球疫苗大宗采购体系，为更多国家和地区供应疫苗，是国产疫苗走向全球供应体系的“资格证”。获得WHO预认证后，也意味着中国疫苗企业可以参与到全球的疫苗供应体系，这对于提高全球公共卫生水平、减少疾病传播、保护儿童和成人的健康具有重要意义。
“PQ认证难度大，但国内市场竞争太激烈，疫苗生产企业势必要走出国门。其产品若通过PQ认证，意味着得到世界卫生组织的背书，其他疫苗产品也可以按照这个流程走出国门。”陶黎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