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鸟，天生就有潇洒的风度和古典的神韵，如白鹭。

　　白鹭喜水，是属于乡村的鸟，常见于水田漠漠、湖塘遍布、溪河纵横处。我一直喜欢白鹭，一只孤独而行，三五成群，或是十数只、数十只翔集，都可看，都可爱。

　　有一天清晨，我路过一条小河，看见对面河湾处的浅滩上有两只白鹭。它们立在岸边浅水处，时而引颈张望，时而抬腿慢行，时而低头觅食，样子悠闲且自在。两只白鹭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而另一侧，阳光投下了它们的影子。一个是雪白的身影，一个是灰黑的影子，随着两只白鹭而动。白鹭好像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影子，依然引颈、行走、觅食如故。对影成三，它们好像站立在某一首古诗里，站立在一处历史久远的河滩上，一直在等着一位诗人，一直在等着我和你。

　　老家在江南的水乡。村庄东面有一条河，河的不远处，是圩套，圩圩相连，圩圩相套。夏天，芦苇茂盛，圩套如青纱帐围成的迷宫，走进去便入了迷宫，也就入了谜一样的世界。我极喜欢这样的氛围。彼时苇叶初生，我常约村里的同伴去圩套里打苇叶，或是捉迷藏。静静藏于芦苇丛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尽管芦苇丛中异常闷热，也会尽力忍着。有时实在无聊，就透过苇丛看停在水边的白鹭，它们或翩跹而舞，或踽踽而行，或觅食嬉戏。或许，我就是在那时开始注意并喜欢上白鹭的吧。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词人张志和写的是春天，春天是生命最活跃的季节，当然包括白鹭。我曾去过一次西塞山，也多次路过西塞山，可惜在西塞山前并没有遇见词人笔下的白鹭。或许是我与西塞山的白鹭无缘，或许是我与西塞只是匆匆遇见，还来不及见到山前的白鹭，也或许千年前的白鹭已经飞远，只留下一阕词让我们想象而已。

　　有一年，我常在凤凰山下的溪边、湖畔流连，也常见到栖息于此的白鹭。常常走着走着忽然就惊飞了溪流中的白鹭，一两只，两三只，它们一飞而起，但飞得并不远，待我们走过去了，盘旋一圈，又飞回来了。有时，远远地看见溪边的白鹭，我们会绕过去，或是悄悄地走过去，怕惊飞了它们。

　　凤凰山下有滴水崖，崖是断崖，崖上水流成瀑，瀑下汇流成塘。瀑下塘边，也有白鹭停驻。看瀑，看水，看白鹭。白鹭在塘边戏水，在山前绕飞，好像又飞进了古人的词意里，飞进了我对白鹭的某些想象里。

　　眼前的白鹭和我心中的白鹭，总是古意盎然的。

　　（章铜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