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长着绿毛的小猴，瞪着一双大眼睛，坐在培养皿中，好奇地打量着世界。这是2023年11月《细胞》杂志的封面报道——中国科学家创造了全球首例活产嵌合体猴。
“这只神奇的猴子，有助于人们理解灵长类胚胎干细胞全能性，同时也极大地推动了生物医学研究和濒危物种保护等领域的发展。”参与此项工作的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下称“广州健康院”）副研究员Mazid介绍。
作为广州市引进的外籍人才，来自孟加拉国的Mazid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人类早期胚胎发育和再生医学。进入广州健康院工作以来，他主导或参与的多项研究成果发表在《自然》《细胞》等国际顶级学术刊物上。
在广州，科学家的队伍正在壮大。他们中，有的来自外部地区——广州深入实施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标准试点，探索高端人才引进机制；有的源于本土自主培育——广州通过阶梯支持体系，为基础研究人才成长护航。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实施更加积极、更加开放、更加有效的人才政策，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在时代的命题中，什么样的政策环境是人才向往的？怎样的体制机制可以保障人才有“用武之地”？广州将这样作答。
南方日报记者李鹏程
内培
“三重支持”铺就成长阶梯
去年的中国十大科技进展新闻之一，中山大学王猛教授团队成果——首次发现在14GPa压力下达到液氮温区的镍氧化物超导体——得到了《自然》杂志审稿人的高度评价，认为它“具有突出重要性”“是开创性发现”。
此项研究的课题组，平均年龄仅20多岁，最年长的王猛教授也不过37岁。“大家正处于最具创新的年纪。”课题组主要成员孙华蕾副研究员表示，“广州市基础研究计划项目对于镍基高温超导的发现具有重要推动作用。”
近年来，广州市在全国率先构建以青年博士为核心的基础研究人才培育体系，铺就基础研究人才阶梯式成长路径。
2023年2月，《广州市科学技术局完善基础研究人才培育体系工作方案》（下称《方案》）出台，实施青年博士“启航”、优秀博士“续航”、科技菁英“领航”系列计划。
其中，2024年度基础与应用基础研究专题“启航—续航—领航”3个方向项目预计将投入近1.7亿，资助支持约1800名各层次基础研究人才在穗开展基础研究工作。目前，王猛教授已获得科技菁英“领航”计划项目立项。
受惠于广州科技政策的，还有广东省中医院博士生导师、副研究员王苏美。
2020年初，王苏美作为青年科技人员获得了广州市科技计划项目的资助，开展了中药复方抗肺癌的有关研究。后来，王苏美和团队证实，扶正抗癌方联合分子靶向药治疗肺癌，可延长患者的中位生存期3.6个月。
“这是我科研生涯的重要一环。当时，我刚毕业没几年就拿到了广州市科技项目的资助。这对科研的连续性起到了重要的衔接作用。”王苏美认为，她通过此项目获得了成长，进而拿到了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科学基金等项目。
总体而言，《方案》致力于阶梯式培育一批年龄结构合理的高素质基础研究人才，为其提供“三重支持”。
首先，前瞻创新布局，实施青年博士“启航”计划赋予青年科技人才“第一桶金”。其次，瞄准国家任务，实施优秀博士“续航”计划给予优秀科技人才滚动配套支持，助力他们“再创辉煌”；最后，新辟高光赛道，实施科技菁英“领航”计划，推动科技菁英晋身国家级人才“勇攀高峰”。
《方案》预计连续5年总投入约10亿元，支持超6000名青年博士人才留穗发展。目前，获得资助的青年博士中，已涌现出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优秀博士超718名。
外引
“高精尖缺”认定标准试点
开展科技创新，绝非踽踽独行和闭门造车。领风气之先的广州，尤其注重借助“外脑”的力量，实现更多突破。
在国家外专局印发的《外国人来华工作分类标准（试行）》中，对于40岁以下在国（境）外高水平大学或中国境内高校从事博士后研究的青年人才可办理外国人工作许可证（A类），享受来华工作的各项便利化措施。
广州市开展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标准试点后，在科研机构、企业、医疗卫生机构从事博士后研究的青年人才也能办理外国人工作许可证（A类），从而为科研机构、企业、医疗卫生机构引进外籍青年人才提速。
Mazid以其出色学术成就，获得了广州市外国专家局发予外国人的工作许可证（A类）。“这项试点使我快速地投入广州的科研环境，更有信心申请更多科研项目来推进研究工作。它也帮助我和妻子获得了广州市人才绿卡，方便我们留在中国继续科研事业。”Mazid表示。
去年初，科技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批准在广州开展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标准试点工作，试行2年。
广州在国家标准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充外国高端人才（A类）和外国专业人才（B类）的认定范围。其中，广州市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标准提出了多条新增、修改条款。
例如，在“符合国际公认的专业成就认定标准的”条款下边，新增或修改后的子条款包括“省部级及以上科学技术奖、专利奖的获得者”“曾在国际海事组织高层管理职位任职”等等；在“创新创业人才”条款下边，新增或修改后的子条款包括“国内百强投资机构创办人、合伙人”等。
试点工作还明确，由市相关部门自主推荐符合本地产业和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外国高端人才，并将外籍“高精尖缺”人才纳入地方人才服务保障体系，在人才服务领域开展改革创新和先行先试。
同样在广州健康院任职的Adnan来自巴基斯坦，是一名分枝杆菌疾病研究领域的专家,也通过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标准获得了外国人工作许可证（A类）。
在Adnan看来，通过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他能更便利地落户并在科研领域接触到丰富的资源，例如获得财政支持、使用尖端实验室设施、与高水平专家合作等机会，同时还可享受包括优厚薪资、健康保险、长期居留许可等在内的个人待遇。
目前，Adnan和团队致力于探索抗结核药物的作用机制和耐药机制。他们已构建了自发光分枝杆菌菌株，发现结核分枝杆菌中若干新或未知基因中的新基因突变，这些成果发表在高影响因子的学术期刊上。
“广州是我的第二个家。”Adnan表示，“广州的科技体制改革，体现了中国政府增强吸引高科技人才的决心。特别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本地的人才体系能够有效地与国际标准和实践接轨。”
■记者观察
尊重规律持续探索
人才，是科技创新取得突破的最核心资产。从制度层面实现这份资产的“保值增值”，既要谋定后动的合理规划，又要不拘一格的尝试探索。看似相反相成的诉求，在广州市科技体制改革中，取得了有机统一。
“启航—续航—领航”阶梯支持体系展现的是对基础研究和人才成长客观规律的充分尊重。
一方面，以阶梯式的项目额度和项目负责人年龄设计，铺就基础研究人才成长路径。另一方面，“启航”“续航”“领航”计划一以贯之的还有对科研探索的简政放权。
其中，充分赋予高校、科研院所等核心人才培育创新主体自主权，结合自身学科发展和人才培育目标，自主开展项目推荐；项目中的市财政经费均实行“包干制”，赋予项目承担单位和项目负责人更大自主权。
从以往“以方向选项目、项目定人”，改为“以方向选人、以人定项目”；从以往“项目验收绩效评价机制”改为“关联人才培育成效的验收评价机制”……这套支持体系将重心从“项目”转移到“人”，更加聚焦科研人才成长。
外籍“高精尖缺”人才认定标准试点工作，则体现了在坚守原则基础上的探索与突破。
地方认定标准，怎样与国际通行规则相衔接？这不仅是营商环境制度体系的重要探索，也是在全球范围内集聚和配置高端人才资源要素的积极举措。以一域探索为全盘打样，广州的科技体制改革一马当先。
引进人才，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哪类外籍人才值得引进？”。广州没有“一刀切”，而是在试点的范围内，紧密结合本土产业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的人才需求，突出引进科创人才、产业人才、投资人才三类人才，并提出由市相关部门自主推荐高端人才。
内培与外引结合，遵守与变通并重。当越来越多科技人才广聚羊城，这里给了他们敢试、敢闯的疆场，本地原始性创新不断从“跟随型”向“引领性”突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