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们党的一个伟大创造，关键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既不能用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取代甚至否定政府作用，也不能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取代甚至否定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王君琦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在内容摆布上有五个方面的特点，其中第一个就是注重发挥经济体制改革牵引作用。“围绕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关系这个核心问题，把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摆在突出位置，对经济体制改革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作出部署”，为进一步以科学的宏观调控、有效的政府治理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优势提供了根本遵循。

　　讲辩证法、两点论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们党的一个伟大创造，关键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关系，是贯穿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始终的一个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

　　从理论上看，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的这一核心问题，我们党的认识经历了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

　　党的十四大提出，要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之后，对政府和市场关系，我们一直在根据实践拓展和认识深化寻找新的科学定位。党的十八大进一步提出，更大程度更广范围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

　　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作说明时指出，考虑各方面意见和现实发展要求，经过反复讨论和研究，中央认为“应该把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修改为‘决定性作用’”。这次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经济体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点，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

　　可以说，从理论上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是我们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规律认识的一个新突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新的成果，标志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在全面总结宝贵经验的基础上，把我们党对政府和市场关系的认识推向了一个新境界。

　　《决定》在部署“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时，提出“七个聚焦”的目标任务。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聚焦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推进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在部署“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原则”时，提出要总结和运用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宝贵经验，“坚持系统观念，处理好经济和社会、政府和市场、效率和公平、活力和秩序、发展和安全等重大关系，增强改革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

　　从实践上看，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关系，不仅关系到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也直接影响科学的宏观调控、有效的政府治理。

　　应该看到，我们有长期实行计划经济的传统，有比较强大的运用行政力量去抓经济的思维定式和思维习惯。受此影响，在政府职能作用的发挥上，对资源的配置、对微观经济活动的直接干预情况比较多，有的管得还比较细，甚至管了一些不该管的事情，有些该管的事情却没有管住、管好。

　　如何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讲起来头头是道，但具体执行实施起来又很难精准化操作，政府和市场发挥作用的空间亦很难清晰划分，运用市场的手段多一点还是运用行政的手段多一点分寸也很难拿捏。一些人甚至觉得市场手段“看不见摸不着”、见效慢，而行政手段有抓手、见效快，简单易行，用起来得心应手，从而对行政手段自觉不自觉地产生了路径依赖。

　　政府和市场关系处理得不好，影响市场主体活力，阻碍市场和价值规律充分发挥作用，不利于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以及建立公平开放透明的市场规则，不利于资源配置实现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正因为如此，《决定》更加明确地强调，必须更好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创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场环境，实现资源配置效率最优化和效益最大化，既“放得活”又“管得住”，更好维护市场秩序、弥补市场失灵，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激发全社会内生动力和创新活力。

　　这里，实际包括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明确提出“必须更好发挥市场机制作用”，二是再次强调“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这两个方面也就是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统一，内在要求在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过程中，既不能用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取代甚至否定政府作用，也不能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取代甚至否定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事实上，在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的问题上，要讲辩证法、两点论，“看不见的手”和“看得见的手”都要用好，努力形成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有机统一、相互补充、相互协调、相互促进的格局，推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

　　更好发挥市场机制作用

　　市场机制配置资源是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遵循这一规律，从广度和深度上推进市场化改革，着力解决市场体系不完善、市场机制作用发挥不充分、市场基本制度不健全的问题，着力解决政府干预过多、过细和监管不到位问题，减少政府对资源的直接配置，推动资源配置依据市场规则、市场价格、市场竞争实现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

　　一是一视同仁平等对待所有经营主体。

　　当前，制约公平竞争的因素，既有市场垄断问题，也有自然垄断和行政性垄断问题。“推进能源、铁路、电信、水利、公用事业等行业自然垄断环节独立运营和竞争性环节市场化改革”，有利于进一步推动市场公平竞争。针对隐性的“玻璃门”“旋转门”等问题，要深入破除市场准入壁垒，推进基础设施竞争性领域向经营主体公平开放，完善民营企业参与国家重大项目建设长效机制，保证各种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不搞嫡庶有别、亲疏之分。

　　二是着力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

　　建设高效规范、公平竞争、充分开放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优势的内在要求。针对市场规则不统一、市场监督管理不统一、市场设施联通标准不高的情况，要着力“推动市场基础制度规则统一、市场监管公平统一、市场设施高标准联通”；针对人为分割国内市场和地方保护主义的现象，要加强公平竞争审查刚性约束，强化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并完善激发社会资本投资活力和促进投资落地机制，规范地方招商引资法规制度，防止各种拼政策优惠的“内卷式”恶性竞争。

　　要素市场是市场体系的基础。下一步，还应着力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完善要素市场制度和规则，推动生产要素畅通流动、各类资源高效配置、市场潜力充分释放。尤其要完善主要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要素价格机制，防止政府部门对价格形成的不当干预，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

　　三是加快完善市场经济基本制度。

　　产权制度是市场基础制度，要依法平等长久保护各种所有制经济产权，对侵犯各种所有制经济产权和合法利益的行为实行同责同罪同罚，完善惩罚性赔偿制度。针对实践中“抓错一个人，毁掉一个企业”的现象，特别要加强产权执法司法保护，防止和纠正利用行政、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健全依法甄别纠正涉企冤错案件机制。

　　此外，完善市场准入制度，完善企业破产机制，建立企业退出制度等，也都是充分发挥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市场机制所需要的基础性制度。

　　更好发挥政府作用

　　科学的宏观调控，有效的政府治理，是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优势的内在要求，对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提出了明确指引。下一步，要切实转变政府职能，该管的事一定要管好、管到位，该放的权一定要放足、放到位，坚决克服错位、越位、缺位现象。

　　首要任务是切实转变政府职能——

　　党的十八大以来，政府职能转变取得很大进展。但由于经济发展面临新的压力，尤其是在应对特殊重大风险挑战的过程中，一些地方政府管制的范围更广了，对微观经济干预也出现一些过细、过于具体的情况，甚至在招商引资过程中出现了恶性竞争乱象。

　　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不是要回到计划经济时代，不是要以行政手段去挤压甚至取代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空间，而是要把市场能做的放给市场、在市场机制作用失灵的地方及时补位，重点在于保持宏观经济稳定、加强和优化公共服务、保障公平竞争、加强市场监管、维护市场秩序、推动可持续发展、促进共同富裕等。

　　核心工作是深入推进依法行政——

　　法治是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本方式。有效的政府治理内在要求深入推进依法行政，把权力运行纳入法治轨道。职权法定是现代公共行政的基本理念。下一步，要推进政府机构、职能、权限、程序、责任法定化，切实做到“法无授权不可为”“法定职责必须为”。

　　行政执法是政府履行法定职能、管理经济社会事务的主要方式，是涉及每一个行政相对人最为常见的行政行为。深入推进依法行政，必须深化行政执法体制改革，完善基层综合执法体制机制，健全行政执法监督体制机制，推动行政执法标准跨区域衔接，完善行政处罚和刑事处罚双向衔接制度，健全行政复议体制机制。

　　重要抓手是创新行政管理方式——

　　近年来，各级行政机关服务意识不断增强，“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现象明显减少，服务效率和能力显著提升，“信息多跑路、企业少跑腿”正在成为常态。但也要看到，服务方式、效能与人民群众、经营主体的期待相比还有距离，创新政府管理方式仍需深入破题。

　　比如，促进政务服务标准化、规范化、便利化，完善覆盖全国的一体化在线政务服务平台；在企业准入经营、经营发展、注销退出等事项办理中推进关联事项集成办、容缺事项承诺办、异地事项跨地办、政策事项免申办；推动政务服务扩面增效，增强帮着办、代理办的能力，不断丰富公共服务供给、拓展增值服务内容。

　　长期难题是加强对权力的监督制约——

　　当前，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但形势依然严峻复杂，一些隐性腐败、新型腐败、变相利益输送仍多发易发。

　　下一步，要坚持靶向治疗、精确惩治，完善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工作机制，着力铲除腐败滋生的土壤和条件；要健全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同查同治机制，深化整治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领域腐败，严肃查处政商勾连破坏政治生态和经济发展环境问题，不断丰富防治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有效办法。

　　长远来看，要进一步确立权力运行流程、确定权力归属、划清权力边界、厘清权力清单，建立健全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既相互制约又相互协调的权力机构和运行机制，探索利用社会监督进行反腐的有效形式。

　　（作者为学习时报社副总编辑、东南大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