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复杂的经济环境下，稳定市场预期和增强社会信心已成为政策制定的重要出发点和落脚点。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宏观政策，以期通过增强市场和公众的信心，促进经济的平稳健康增长。

　　9月9日，在第十三届中国（贵州）国际酒类博览会——“对话九月九”活动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高培勇作了主题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政策引导下的增长动力》的演讲，并提出要把这一战略部署落到实处，其中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恰当的观察当前中国的消费市场，要把稳预期、强信心作为市场管理的“重头戏”，围绕稳预期、强信心而精心布局。

　　“就当前的市场形势而论，我们必须指出，只有居民和企业的预期稳定了、信心增强了，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不足的矛盾和问题才可随之减轻，源自需求和供给两翼的矛盾问题，才可随之化解；也只有居民和企业的预期稳定了、信心增强了，巩固和增强经济回升的向好态势才会有坚实的基础和保障。”高培勇如是说。

　　跳出惯性思维

　　“在观察和分析消费市场时，我们常常陷入惯性思维。这种思维模式有两个主要特征。”高培勇在演讲开始时点出。

　　他提到，人们倾向于将市场的波动——无论是市场下行还是过热——归因于社会总供求不平衡引致的经济周期性波动。这种分析框架固然有其合理性，但也可能忽略市场的实际情况和变化的深层次原因。与此同时，面对市场波动，习惯性地采取逆周期调节措施，“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做法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但是，当前中国市场的实际运行情况显示，这种惯性思维在某些方面已经不再完全适用。“面对当前的市场波动，究竟原因在哪里？我们通常认为是有效需求不足。但是，当我们围绕着有效需求不足而出对策、施举措的时候，你会发现即便是加码操作以往我们非常熟悉的、逆周期调节的老思路、老办法、老做法，其功效也不似以往了。”

　　2024年是实现“十四五”规划目标任务的关键一年。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完善扩大消费长效机制。面对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传统的统计指标和分析方法可能无法完全解释市场的真实情况。这种现象也引发了高培勇等学者对市场动态分析方法的重新思考。

　　高培勇解释道：“当我们讨论市场需求不足的时候，我们经常是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这样一个统计指标当中去找依据、出答案的。但是，如果也循着这样的思路进一步走下去，会发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上是量和价两个因子的乘积。 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下降或不足，有可能出在量的下降上，也可能出在价的下降上。有可能是流量变化所致，也有可能是价格变化所致。究竟这两者之间哪一方面的影响更大一些，我们不能不思考。”

　　他进一步指出，原因需要从消费的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当中去寻找。一般而言，价格的下降可能源自于市场供求双方的力量此消彼涨，也可能源自于消费的商品或服务档次的变化。通过调研我们也会发现，前者的影响不能完全排除，但显著的变化应当发生在后者。也就是说，人们所消费的商品和服务的档次降低了，因而为之所付出的价格下降了。

　　这也说明，当使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相对不足来解释市场形势变化的时候，必须看到居民的消费需求之所以不足，其深层原因在于对未来的收入预期的减弱，在于对未来消费信心的变化上。换句话说，市场的波动并非总是由总供求失衡引起的，而逆周期调节措施也并非适用于应对所有市场波动。

　　高培勇指出，在当前背景下，中国消费市场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正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可以总结为，从过去以总供求失衡为主的市场波动，转变为由预期和信心变化引发的市场波动。表面上看是需求问题，实际上背后隐藏的是预期和信心的问题。理解这一点对于制定有效的市场对策至关重要。

　　他表示：“在这样一种消费品市场出现深刻变化的背景条件下，特别需要跳出惯性思维，要区分病灶和病根。聚焦于预期和信心变化，而实施旨在稳预期和强信心的一系列操作。这不仅是应对当前消费市场深刻变化的应急之策，也是确保完成今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任务、巩固和增强经济持续回升向好的当务之急。”

　　稳预期、强信心

　　2023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坚持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多出有利于稳预期、稳增长、稳就业的政策。伴随着中国市场运行中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的深刻变化，市场治理的重心也已经在向预期管理前移。

　　在论坛现场，高培勇指出，稳预期、强信心也将进一步成为市场管理的“重头戏”。对比过往，他说：“稳预期替代了稳物价，稳预期居于‘三稳之首’。 这实际上告诉我们，稳预期是‘三稳’的基础和关键。”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围绕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做出系统部署，其中包括健全宏观经济治理体系。7月30日，中央政治局围绕下半年经济工作，也再次提出关于如何稳定市场预期、增强社会信心的战略部署。

　　高培勇认为，这实际上再一次凸显了稳预期、强信心的重要性。

　　如何面对以预期为重头戏的市场管理，他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市场管理就如同医生用药，对症是关键。“如果把预期问题、信心问题当作市场管理中的重头戏和要害所在，就只有坚持对症下药，才能达到药到病除之效。倘若开错了药方，不仅治不好病，还可能产生副作用。”高培勇如此表述。

　　而预期管理是一个新课题，和传统意义的市场管理对比，虽然都涉及到一些相似的话题，但一旦聚焦于以预期为重头戏的市场管理，则意味着管理难度更大，也更加复杂。

　　他提醒道，推出的对策和施行的举措，一定要确认是奔着强信心、稳预期这样一个市场管理中的“重头戏”而去的。“从对症下药的意义上讲，我们当前不仅要分析哪些举措、对策确实和信心问题、预期问题直接相关，而且要分析哪些举措、对策确实有助于强信心、稳预期。”

　　高培勇强调，政府所推出的宏观政策，确实能够成为支持和支撑经济发展的力量。但当前面对的主要是预期问题和信心问题，而非简单的是需求问题和供给问题，以往以逆周期调节为代表的宏观政策，既有有效性，也有有限性。当有效性和有限性并存的时候，这就意味着绝不能简单操用惯性思维来应对当下的新问题、新困难和新挑战。

　　高培勇表示：“在此基础上，我们要按照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的部署，通过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或依托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来稳预期、来强信心。通过进一步深化改革，为稳预期、强信心提供体制机制保障。以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为实施预期管理、健全预期管理机制夯实体制机制基础。”

　　演讲最后，他总结道，要准确地把握当前中国市场运行当中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所发生的变化，就要在跳出惯性思维的基础上，通过健全宏观经济治理体系，特别是健全预期管理机制，实现市场有效运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