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智

　　浙江财经大学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浙江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员

　　国家发展改革委“研究出台保护中小投资者的政策措施”这句话才是确保股市走牛的秘诀，但要尽快把“研究”改为“落实”。只有这样，长期投资者才会重拾信心，300万亿元银行储蓄资金才会逐步进入股市，成为耐心资本，形成慢涨急跌的“6125ing”长牛、慢牛格局，进而使股市成为拉动经济复苏的引擎。

　　2020年初，在接受某杂志采访时，笔者就指出“危机时需要救命型举措”，应该尽快出台饱和式应急政策，使A股走上重返牛市之路。经过四年的艰苦探索，管理层出台了“924”新政。首先，从资金面上，央行推出了饱和式供应，导致国庆节前五个交易日A股成交金额达到数万亿元，上证指数从2700点大涨至3336.5点。国庆假日期间，港股继续高歌猛进，券商营业部加班加点为投资者开户，具象式体现了金融消费者就是普通消费者的一员。

　　9月20日，本轮股市暴涨前夜，笔者在任教的大学食堂用早餐时偶遇两位同事（为尊者讳，暂以甲和乙代之），甲说：“益教授终于发声了，股市有希望了。”（指笔者在金融投资报《富春漫谈》专栏连发的九篇评论文章）。乙是管理学二级教授，他问笔者为啥他买的股票都不见了，然后说了一只非ST 退市的股票。我问他为啥买，他说该股价格低，又刚刚重整，转型新能源新材料，符合国家战略，既干净又有成长性，收购的重要子公司有业绩保证，完全值得长期投资；而且，价格跌得越低，买起来就越安全。乙问笔者，为啥很多爆雷的ST股票都还没有退市，他的低价成长股就突然退市了呢？笔者宽慰他说，只是从沪深交易所退市，会转到新三板继续上市，只是交易规则有重大改变。这时，旁边一位同事神补刀，说他的股票退市停牌价只有一毛多钱。乙对此虽然有点震惊，但还是大度地说反正是长期投资。

　　其实，甲所谓的“发声”，就是指笔者持续关注的非ST股一元面值退市规则，现在其影响居然体现在财经大学校园里。笔者说要帮乙维权，乙居然憨笑着答应了。现在回过头来看，笔者由衷地感到甲的知著见微和高瞻远瞩，在最悲观的时刻，预见到笔者关于“信息披露与投资者保护”的系列评论会掀起如此巨浪。

　　国庆假日期间，各路媒体都在报道高盛、瑞银、摩根士丹利等外资投行看好中国资产的消息。笔者认为，外资投行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认同“6125ing”理论的。然而，在不经意间刷到的一则信息，却令笔者这个乐观的“6125ing”理论发明者也感慨万千。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苏州股民杨先生炒股近十年，做的都是短线，经常追涨杀跌，导致亏损越来越严重，本金也越来越少。从最初入市的150万元，亏到只剩下60万元了。为了不再受股市的折磨，也不再遭受每天盯盘的痛苦，杨先生决定找一只股价在低位的股票做长线投资。2022年6月份的时候，他发现广汇汽车走势不错，公司业绩很稳定，每年营收都有上千亿元，股价走得也很稳，而且价格也不高，只有两块多钱，于是杨先生把他最后的60万元本金，全部以2.80元的价格买入。他想着公司股价又不高，如果牛市来了，肯定会大涨一波，说不定还会翻上几倍。为了坚定信心，不再受股市情绪的波动，他决定删掉交易软件，重新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上班。这一晃就是两年。最近股市突然大涨，大盘在五个交易日里上涨了六百多点，许多人都喊着大牛市要来了。杨先生也看到周围的朋友、同事都在讨论股票，心想自己两年前买入的股票，现在一定也大涨了吧？于是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重新下载了交易软件，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账户。当打开账户的那一刻，他傻眼了，自己买的股票不见了。后来给券商打电话才知道，他买的广汇汽车已经于今年7月退市，由于没有办理股票确权手续，所以在账户里看不到。广汇汽车退市的时候股价仅剩下0.70元，不及杨先生买入价的零头。这也意味着杨先生的本金几乎亏光，而且广汇汽车已经退市，到了新三板后，股价可能还会继续下跌，到时候就真的血本无归了。杨先生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苦苦等待了两年，大牛市来了，自己却破产了！

　　笔者身边不乏长期投资者，但有的投资者的耐心资本却因肇始于2012年的“非ST股一元面值退市”规则而损失惨重。奇怪的是，直到2024年6月，才有了非ST 退市股正源股份和中银绒业。2020年，金洲慈航的大股东操纵股价规避了非ST股一元退市，2024年8月遭到了近2亿元的罚没，2023年2月该股退市。在本轮股市暴涨行情之前，还有海印股份、广汇股份、鹏都农牧等五家非ST股退市，涉及约55万股东。同时还有一百多只股价一元多的非ST股票在向非ST股退市靠拢。比如山子高科，7月26日其股价最低跌到0.77元，经过大股东救市，8月2日其股价最高收于1.41元，此后又阴跌到 9 月 23 日的最低价 1.01 元。笔者想说的是，如果没有“924”新政，山子高科肯定也会因“非ST股一元面值退市”。

　　交易所在回复非ST股股东一元退市时表示，“公司股票价格是二级市场投资者交易的结果”，试问：证监会一直要严厉打击的内幕交易者和操纵股价者是否也属于二级市场投资者？中银绒业第三大股东的持股并非在二级市场买入，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明确的特定股东，其静态成本为每股5.87元，却以每股均价0.30元左右的价格清空了其1.71亿股，使中银绒业退市停牌价格仅0.18元。这种行为是国有资产流失还是规避风险使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在“924”新政之前还可以狡辩为后者，如果是前者，说明其已经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

　　“924新政”旨在解决股市的资金供给问题。10月8日，国家发展改革委表示将大力引导长期资金入市，打通社保、保险、理财等资金入市的堵点，研究出台保护中小投资者的政策措施。10 月 12日，国新办将举行新闻发布会，财政部长将介绍“加大财政政策逆周期调节力度”。这是为了中长线提升经济活力与企业价值，管理层认识到股市的长期健康发展最终还是要依靠基本面的改善。笔者认为，国家发展改革委“研究出台保护中小投资者的政策措施”这句话才是确保股市走牛的秘诀，但要尽快把“研究”改为“落实”。同时，尽快补齐非ST股一元退市规则的短板，将非ST股退市停牌时的反退市申诉程序、内容以及交易所的回复信息披露公之于众，在“924”新政背景下重新展现在阳光下进行审视，即便退市，也要明确公示再上市的流程及条件。新“国九条”指出，深化退市制度改革，加快形成应退尽退、及时出清的常态化退市格局。进一步严格强制退市标准。但某些单位对此的理解却南辕北辙，结果就是非ST股退市数量只有五家，许多ST股却鸡犬升天。快速饱和式赔偿救助55万无辜退市股东对两亿两千多万投资者、5家非ST 退市公司对五千多家上市公司，会形成巨大的杠杆示范效应。10月6日，上交所决定对“接受指定交易申报指令时间规则”进行调整，以提升交易业务效率，也说明了补齐非ST股一元退市规则的短板在程序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补齐非ST股一元退市规则的短板与相应的大股东赔偿惩罚应双管齐下，切口小，数字痕迹明显，容易先行赔付，实施成本小。有了这样简明高效的金融消费者保护示范，长期投资者才会重拾信心，300万亿元银行储蓄资金才会逐步进入股市，成为耐心资本，形成慢涨急跌的“6125ing”长牛、慢牛格局，进而使股市成为拉动经济复苏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