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苹果最新的iPhone16将面世。而在8月底，果链公司正在“两班倒”日以继夜地赶工。

　　8月的郑州暑意未消。

　　航空港经济综合实验区的富士康招募中心外，等待面试的工人零散排出十几米，拉着行李箱、拎着蛇皮袋，在马路边或蹲或站，陆续有应聘者从车上下来。穿着蓝色马甲的富士康员工在其中穿梭巡逻，喇叭广播一遍遍地重复：门口骗子多，不要跟陌生人搭讪……

　　多年来，几乎每到8、9月份，这样热闹的招工场景都要重演一次。

　　随着iPhone 16发布时间的临近，富士康今年的招聘旺季也进入了倒计时。最近几天，中介就打出了新口号：“最后一周高价，小时工27元/小时，派遣工返费8500！”

　　据今年郑州富士康招聘公众号发布公告，今天是最后一天高价招工，今年返费工做满3个月最多共能拿2.25万元，另外高价小时工方面，八大街高价小时工月做满280小时，最高能拿7840元；对比去年同一时候发布的招工公告，郑州富士康工厂返费工最高拿2.13万元左右，同为八大街高价小时工月工资为最高6440元块钱。

　　图源：郑州富工联招聘信息

　　图源：郑州富工联招聘信息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果链公司大部分都是“两班倒”。为了赶工新机型，果链公司也在加大扩容。

　　“缺人，大量缺人。”在郑州富士康工作超过10年的线长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这就是他最近最直观的感受。

　　而时代周报记者也从多家供应商的一线员工处了解到，今年工厂的整体招工人数已经超过了去年，有产业链公司内部人士表示，虽然受就业大环境影响，今年工价其实稍低于去年，但整体招工需求比去年高，进厂的人更多了。而“缺人”“累”和“加班”是工厂员工们提到最多的几个词。

　　为了准备这场硬仗，半年前，库克就亲自到上海并于供应商代表见面。而这个时间点也跟此次iPhone 16发布时间吻合，据接近果链人士透露，代工厂一般提前至少半年接到订单和生产要求。

　　当时，库克用great、longterm、win-win，来形容与中国供应链之间的关系。他表示，“对于苹果的供应链来说，我觉得没有比中国更为重要的地方了。”

　　他表示，过去30年苹果一直不断拓展在中国的供应链，并加大在华投资。未来，苹果与中国供应链伙伴将继续保持紧密共赢的合作关系。

　　2009年苹果入华，之后中国供应链和苹果结缘，历经“砍单”，印度截单等风波，双方关系虽起起伏伏，却又休戚相关。据2023年苹果供应商名单显示，中国厂商“10进8出”，数量还是有所增加，不难看出苹果产业链正在回流中国。

　　时间来到2024年，苹果和中国供应链似乎没有走得更远，而是走得更近。

　　最后的冲刺

　　对于供应链公司而言，出货前的这两三个月是最忙碌的。

　　郑州富士康的招聘公众号“郑州富工联招聘”连日发布“高价冲刺”招聘信息。

　　图源：郑州富工联招聘公众号

　　根据8月31日的公告，进入郑州富士康港区事业群A工作有两种模式：一是高价小时工，薪资待遇为24.5元~26元/小时，价格依据新老员工和部门差异波动，另加500元稳岗奖金和满月200元车补；二是返费工，薪资待遇为2100元底薪叠加补贴和加班费，在职满90天以上，根据新老员工和部门差异，额外发放返费最高8000元，另外有500元稳岗奖金和500元额外补贴。

　　时代周报记者注意到，郑州富士康的招聘工资从6月底开始节节攀升。6月27日，最高返费仅为5000元，到6月30日就涨到了6000元，7月中上旬返费在7000-7500间波动，到了8月底，最高返费涨到了8000元，每小时的工价也随之发生浮动。

　　招聘中介们也趁着最后几天再招一批工人进厂。在一些中介口中，返费一度高达8500元到9000元，部分中介承诺可以安排条件好的住宿和相对轻松的岗位。

　　“价格一天一变，马上就要降下来了。”李静刚进厂时签约的返费是8000元，仅一周后就涨了500块。

　　不仅富士康，立讯精密（002475.SZ）、蓝思科技（300433.SZ）等果链厂商，在近期同样进入了招工的高峰期。

　　蓝思科技专门生产苹果产品的工厂集中在湖南和江苏泰州，立讯精密则集中在华东地区，从近期对外发布的招聘公告来看，工价均较前几个月有所上涨。

　　立讯精密的招聘中介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招工在这两天就要结束，时间非常紧。目前工价为28元/小时，工作时间为早上8点到晚上8点，每个月综合到手7500元~8000元。

　　按照今年郑州富士康招聘公众号发布的公告，以最高工价算，今年郑州富士康的返费工做满三个月能拿到18500元~22500元，小时工每个月可以拿6000~7500元，以月工时280个小时计算，当月工资为7840元。

　　时代周报记者对比了一下去年同一时候，返费工三个月能拿到18300元~21300元，小时工每个月能拿6500~7300元，以月工时280个小时计算，当月工资为7280元。

　　然而，尽管今年外界高喊着工价暴涨，但多名富士康员工和中介坦言，今年的价格其实比去年要低一些。

　　“和大客户相关的产品，淡旺季很明显。”接近果链人士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受就业大环境影响，今年工价确实稍低于去年，但整体招工需求比去年高，进厂的人更多了。

　　备货进入冲刺阶段，工厂里一片繁忙，每个人都像被上紧了发条。

　　8月初进厂的付婷直言近期工作“很累”，“每天都有加班”。正常工作时间是8个小时，但她通常需要加班2个小时左右。

　　罗明称自己的日常工作是“打螺丝”，他所在的线上有28个人，每天一共要做6000个零部件。最近这段时间，他每天6点半起床，晚上8点半、9点才能到家。

　　而在这背后是苹果对销售数据的乐观估计。据外媒报道，苹果已经将2024年iPhone16系列的出货量预期提升到9000万台，甚至有可能达到9500万部，相比iPhone15系列同期提高了10%。

　　进退之间

　　罗明和付婷都不止一次经历过富士康的旺季。

　　在他们的观感里，这两年的工作体验差别并不大，工厂依旧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然而，从外部来看，果链厂商与苹果的合作其实一波三折，处于进退之间。

　　苹果在2010年前后开始将庞大的产业链带来中国，随着时间推移，苹果在中国的产能不断扩大。2022年11月，市场调研机构Counterpoint高级分析师Ivan Lam受访时表示，全球90% iPhone由中国企业生产。

　　但在过去两三年的时间里，受贸易摩擦的影响，苹果开始加大在东南亚、印度等市场的投入力度，尝试将部分产能转移以分散供应链风险。

　　2020年，苹果在印度的生产线已经开始制造iPhone11了。同年6月，富士康董事长刘扬伟在股东大会上表示将把投资重点放在印度。2022年4月，苹果公司CEO蒂姆·库克在电话会上提到，由于芯片供应短缺和国际局势等影响，苹果正在考虑将供应链布局到美国、东南亚等地区。一年后，库克访问印度，与印度总理莫迪举行会谈，希望在该国扩大生产规模和智能手机销量。

　　期间，出于市场需求变化等原因，苹果曾几次“砍单”，如2021年减少iPhone 12 mini的产量、2022年砍掉 iPhone SE3和AirPods等，对国内果链工厂造成了一定冲击。

　　图源：截图自苹果官网

　　在印度的生产也并没有苹果想象中顺利。据外媒报道，2023年，印度工厂组装的iPhone 15因品质问题遭到退货，并被迫大幅降价。虽然一直有消息称iPhone 16系列高端机型iPhone16 Pro和iPhone 16 Pro Max将在印度组装，但又传言称印度产iPhone的良率仅50%。

　　流言之下，今年8月23日，鸿海精密工业股份有限公司、富士康科技集团董事长刘扬伟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应称：“印度制造与中国大陆制造的没有什么差别”，良率50%的说法不实。同时他也强调，富士康从未要离开河南，河南是富士康在中国大陆最大的厂区。

　　除了产业链公司的再次回归，库克对供应链厂商的态度也能看出苹果和中国供应链的关系趋紧。

　　今年3月，苹果CEO蒂姆·库克现身上海苹果中国总部，与三大供应商代表比亚迪、蓝思科技、长盈精密进行交流。库克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对于苹果的供应链来说，我觉得没有比中国更为重要的地方了，过去30年我们一直不断的在拓展我们在中国的供应链，而且不断的在加大投资。”

　　4月，苹果在官网公布了2023会计年度供应链名单（Apple Supplier List），其中中国大陆工厂为155座，中国台湾工厂49座，占总数的一半左右。今年的名单中新增了8家中国大陆企业，包括宝钛股份、三安光电、博硕科技、东尼电子等，剔除了江苏精研科技、美盈森集团、深圳市得润电子及盈利时4家企业；同时，新增南电、金箭印刷集团两家中国台湾企业，剔除了南亚科技、嘉泽端子等4家企业。整体来看，此次供应商名单调整，中国厂商“10进8出”，数量还是有所增加。

　　一直以来，中国都是苹果最重要的市场之一。据苹果发布的2024财年第三财季业绩，总营收为857.8亿美元，其中在在大中华区营收为147.28 亿美元，占比17.18%，仅次于美洲和欧洲市场。IDC数据显示，2024年二季度，苹果以13.6%的市场份额排名国内第六。这是苹果难以割舍中国市场的一大原因。

　　接近果链人士向时代周报记者确认，今年部分厂商和苹果的合作确实更加深入了，体现在参与生产的环节更多。另外一部分厂商与苹果的合作也保持稳固，参与环节没有特别的增加，但也跟进了最新的机型。

　　多点开花

　　苹果吃肉，果链喝汤。

　　这是多年来果链厂商和苹果的合作模式。早期，成功切入果链的企业，不仅意味着订单和营收规模将大幅增长，还将获得资本市场的认可。

　　因此，果链企业能喝上“肉汤”还是“素汤”，常常取决于iPhone能否大卖。

　　而对于最新手机iPhone16，苹果对其出货量的预期非常乐观。市场调查机构Counterpoint最新的《月度旗舰智能手机显示追踪》分析数据做出了佐证：iPhone 16系列的面板已于7月开始出货。新品系列的面板出货量比2023年6月和7月的iPhone 15系列高出20%。

　　接近果链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果链厂商接到订单和生产要求可预见的周期至少为半年。处于前端的果链公司也许是最早感知到冷暖的。

　　8月底，多家果链公司公布中报业绩。

　　果链“三巨头”立讯精密、蓝思科技和歌尔股份（002241.SZ）的归母净利润均有较大幅度增长，分别增长23.89%、55.38%、190.44%。

　　立讯精密上半年营收1035.98亿元，营收增速是个位数5.74%，系近5年最低水平。立讯精密在8月24日发布的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中提到，在消费类电子板块，今年以来国际上一些不稳定的短期因素仍然存在，全球经济处于弱复苏状态。

　　蓝思科技也在中报中写道：“终端需求缓慢复苏”。

　　歌尔股份实现扭亏，东吴证券在研报中预测，公司上半年业绩持续超预期的原因之一是，TWS 耳机大客户的出货量恢复增长。近日，歌尔股份董事会秘书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继2022年10月的砍单事件之后，歌尔股份和原有客户的合作也在逐渐变好恢复。

　　东山精密（002384.SZ）和德赛电池（000049.SZ）的净利润虽分别同比下降32.01%和38.70%，但二者应收账款体量均较大，前者应收账款达66.35亿元，占营业收入的40%；后者为44.12亿元，占营业收入的50%。

　　在8月28日的投资者调研中，德赛电池对于智能手机类电池产品整体收入下滑作出解释称，上半年该产品的出货量大约下降了15%，同时单机价格有所下降，但预计下半年智能手机锂电池单机价格将有所提升。

　　部分果链代表企业中报业绩，数据来源：时代周报记者不完全整理自公司中报

　　除了苹果的订单外，近年来不少果链企业也在同步孵化“第二增长曲线”，如立讯精密的汽车和通讯互联业务、蓝思科技的新能源业务、歌尔股份的XR相关业务等。

　　不过，从业绩报告来看，来自第一客户苹果的收入占比仍然很大，且整体呈上升趋势。

　　注：外界普遍认为，立讯精密和歌尔股份的第一大客户即为苹果；蓝思科技在年报中已注明其第一大客户为苹果。时代周报记者制图，数据来源：公司年报

　　接近果链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对于果链企业而言，苹果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企业不会主动放弃。同时，果链企业也在发展其他业务，力求把整个盘子做大，来自苹果的收入占比慢慢也就没有看起来那么大了。（文中李静、罗明和付婷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