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出海这个名词，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组织与战略管理系教授路江涌更愿意用“国际创业”这个表述。创业本就不易，还要出国做，难度就更大。

　　事实上，被誉为“新三样”的“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的中国产品近年来在出口市场上呈现出迅猛的增长态势，成为了学界关注的焦点。其中，凭借先进的电池技术、智能驾驶系统、本土完整供应链和先发优势，中国新能源汽车出口更是迅猛增长，2023年，中国汽车出口首次超越日本，位居全球第一。成功跨越百万辆大关。

　　然而，部分中国车企已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整车出海的打法，它们开始实现技术、人才与资金协同出海，当地建厂当地卖，试图融入对方的经济体系之中。

　　“企业出海面临着‘黑天鹅’和‘灰犀牛’问题，未来发展方向的不确定性和未来发展路径的不连续性。从试错式创新到突破式创新，从延续式创新到分形式创新，这些需要我们不断总结思考。”路江涌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创新驱动着国际创业的持续发展，不同阶段的企业也有着不同的发展特点。

　　7月2日，“北大光华学者沙龙”第3期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举行，主题为“中国企业出海的策略、风险与机遇”。路江涌从创新驱动国际创业的角度分享了自己对中国企业出海的见解，指出了其中存在的挑战、机遇和应对策略。

　　中国企业国际形象至关重要

　　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和全球化战略的深入推进，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将目光投向海外市场，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然而，出海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中国企业面临着文化差异、政策环境、市场竞争等多重挑战。因此，为中国企业出海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对于推动中国企业国际化进程、促进全球经济交流具有重要意义。

　　在路江涌看来，当前中国企业出海主要面临四种距离——文化距离、制度距离、地理距离、经济距离，以及四类挑战——新来者挑战、局外者挑战、弱小者挑战、外来者挑战，而这又是一一对应的。

　　根据路江涌解释，外来者挑战是指企业在进入国外市场时，由于其外来者身份而面临的一系列特定劣势。这些劣势包括对当地市场的不熟悉、缺乏当地社会资本，以及来自当地竞争者的排斥和消费者的怀疑。

　　路江涌以新能源汽车进行了举例，他表示：“新能源汽车的普及速度较快，也领先于其他国家，这是由于中国的消费者对于智能产品的接受度较高，但是例如欧洲等国家出于对安全或者隐私的要求，与中国市场存在一定的需求鸿沟。”

　　据了解，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出口目的地，除了欧洲、澳大利亚和日本等发达市场之外，东南亚、南美、中东和俄罗斯等地正在成为中国汽车集体出海的主力市场，而这些市场曾经都是跨国车企的后花园。

　　对此，有不少专家认为，可以参考不少跨国车企在上个世纪进入这些市场的发展路径，以此来为中国车企做一些参考。但是，对此，路江涌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表示，当时跨国车企进入这些市场的时候，全球经济发展是出于稳定的成长阶段的，所以这些车企能够逐渐占据汽车的各个细分赛道，而且全球经济的发展也给了这些车企发展的空间。

　　他还说：“确实也有不少车企是从收入相对较低的人群入手，然后慢慢地将价格提高。但是目前全球汽车行业已经进入了相对成熟的阶段，随着新四化的出现，燃油车正在转向新能源汽车方面发展，汽车不单单是交通工具，更多地成为了大型电子设备。”

　　那么面对中国车企出海时的产品策略，究竟是以低价入局还是高端入局，路江涌表示，如果参考小米造手机的发展路径，从低端“往上走”是很难撕掉廉价的标签的。但是不应只以价格这一个维度进行思考，而是要以中国企业的形象问题进行全盘考虑。“汽车的价格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中国车企在进入海外市场时是一个‘破坏者’的形象出现，还是‘合作者’的形象进入。”

　　在路江涌看来，中国企业出海事实上可以更为稳健，而非将国内的“卷”带入海外。“发展得太快可能也会留下一些隐患，汽车说到底是最终消费品，还是需要尊重市场规律、秩序以及需求，还要尊重他国文化差异，要有更加长远的心态立足海外。”

　　出海是企业发展阶段中必须面临的选择和考题

　　有挑战也有机遇。路江涌指出，新兴市场企业可以利用国际扩张作为跳板来获取战略资源并减少国内的制度和市场限制，它们往往也期望通过国际化来获得技术、品牌和其他关键资源，从而解决自身在国际市场上的技术和品牌劣势。

　　同时，若成功出海，企业的抗风险能力将多维度提升。一方面，面对国内市场的经济波动时，利用其在国际市场上的分布，寻找新的发展机会，从而降低风险；另一方面，企业可以通过国际社会和组织网络能更快速地获得市场的实时信息和政策的变动情况，从而更好地做出策略调整，降低经营风险。

　　在路江涌看来，随着我国科技创新体系从点到线、从面到体的演变，从自主技术和国内市场主导的国内循环走向由全球技术和全球市场构成的国际循环已是大势所趋。而中国企业在长久的高度内卷中，已经积累了相对充足的技术和能力，出海是企业发展阶段中必须面临的选择和考题，“不可能一直待在摇篮里”，中国已经走向技术与市场驱动的国际创业阶段。

　　根据路江涌介绍，试错式创新驱动国际企业新创，具有高灵活性、高风险性、学习导向、快速迭代的特点；突破式创新驱动国际企业成长，具有产品新颖、市场空白、技术引领、竞争优势的特点；延续式创新驱动国际企业扩张，具有缓解风险、拓展市场、提高效率、维护关系的特点；分形式创新驱动国际企业转型，具有新的需求、新的市场、新的环境、新的能力等特点。

　　同时，他也指出，创新驱动国际创业有四个维度，分别是技术创新驱动企业研发国际化、文化创新驱动企业组织国际化、产品创新驱动企业用户国际化、制度创新驱动企业身份国际化。

　　“中国企业早年都是在试错，这些错误对它们也是宝贵的财富。比如有的企业成立40年，出海将近30年，曾经的试错和失误培养出了它们的全球视野和格局，经历了突破式的成长，无论是扩张还是转型，甚至将品牌从中低端做到高端，都有了经验和依据，这在当下经济环境中是很宝贵的。”路江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