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在逐渐逼近2025年1月19日,这一天将是TikTok“不卖就禁”法案的最后期限,也是美国现任总统拜登任期的最后一天,而美国下一任当选总统特朗普将在2025年1月20日上任。
美国当地时间12月16日,TikTok在官网上表示,已向美国最高法院提交紧急请求,寻求法院阻止“不卖就禁”法案,并呼吁美国最高法院在2025年1月6日前对其推迟实施“不卖就禁”法案的请求作出裁决。
十天前,美国当地时间12月6日,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巡回上诉法院驳回了TikTok的申诉,宣布维持TikTok的“不卖就禁”法案。
垦丁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新加坡办公室董事朱莎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看到消息后第一个感觉是觉得对TikTok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来说,接下去要面对的挑战非常大。因为这个不同于2020年特朗普当时总统令对TikTok拆分的要求,总统令可以通过总统撤回颁布,而这个法案是国会的立法层面通过的,要通过司法救济来阻止这个法案生效难度就大了很多。”
从“不卖就禁”法案提出之初,TikTok公司及其CEO周受资便持续发声,揭露该法案的实质“名为剥离、实为封禁”。但面对美国政府的一意孤行, TikTok已经到了最紧急的关头。
“不卖就禁”?
2024年4月24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了《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程序法》,该法案旨在防止外国对手通过应用程序对美国公民进行监控和操控。该法案要求,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必须在270日内(也就是2025年1月19日前)剥离旗下应用TikTok的美国业务,否则TikTok将在美面临全面封禁。这一“不卖就禁”的法案得到了美国两党的支持,并且被视为保护美国国家安全的重要措施。
今年3月,当该法案在美国国会快速推进时,曾经在一周之中,TikTok连续发布了近二十次回应。并且TikTok还在官方推特上直接与议员“硬刚”。在一条推特上,TikTok公司曾接连点名三名美国议员,披露美国议员一方面表示法案不是封禁TikTok,另一方面又公开承认就是要封禁TikTok的“虚伪”。
当美国众议院通过该法案后,TikTok公司CEO周受资曾严肃地表示:“这一举措会重创依赖平台的创作者和小型企业,或使超30万个美国工作岗位面临风险。”
在官方声明之外,TikTok也运用美国本土的规则,通过弹窗的方式直接呼吁1.7亿美国用户阻止封禁法案。弹窗引发了许多热爱平台用户的共鸣,据外媒报道,许多国会议员的办公室电话被打爆,都是各地选民对这项法案不满的声音。此外,TikTok也为几十名创作者安排了游说“闪电战”,创作者们前往国会山支持TikTok,游说众议员不要投票赞成法案,并接受媒体报道分享TikTok对他们生活、事业的扶助。
但TikTok的这些做法并没有阻挡“不卖就禁”法案在美国的通过。
4月底“不卖就禁”法案通过后,5月份TikTok就提起上诉,希望通过法律武器解决困境。
记者从字节跳动方面获悉,今年5月,TikTok在提交的上诉文件中已经明确表示,TikTok剥离美国业务在商业、技术和法律上都不可行。
“这是美国国会历史上首次颁布法律,对某个特定言论平台实施永久性、全国性的禁令。” TikTok方面称,封禁TikTok明显侵犯了1.7亿美国人民享有的宪法第一修正案赋予的权利。
朱莎对记者指出:“对于《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程序法》,目前争议的一个论点是,关于该法案是否违反了美国对于‘征收’的要求,即宪法第五修正案规定,未经正当程序,不得剥夺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财产,未经公正补偿,不得将私有财产充作公用。”
“从法案的内容和实施情况来看,拜登的这一法案,确实明显地针对TikTok这家公司,或者其他类似在美国市场快速发展的中国企业。法案中所提到了‘外国对手控制的应用程序’和TikTok,围绕着TikTok是否对内容操控、是否侵害用户数据权益,进而是否损害美国国家安全的行为进行论证,这也是其说服议员投赞成票的一个主要理由。”朱莎补充道。
但在12月6日,美国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巡回上诉法院驳回了TikTok的申诉,判决维持对TikTok封禁法案。
随后,TikTok在第一时间提交了紧急动议,以阻止TikTok封禁法案生效。同时,记者获悉,周受资向TikTok公司内部传达,誓将封禁斗争上升至美国最高法院。不过,美国司法部也向同一上诉法院提交文件,请求法院迅速驳回TikTok的请求。
据路透社报道,TikTok聘请了美最高法院相关诉讼中经验丰富的资深律师诺埃尔·弗朗西斯科来代表TikTok公司,弗朗西斯科曾是特朗普首个任期内的司法部副总检察长。
12月16日,TikTok表示,已向美国最高法院提交紧急请求,寻求阻止“不卖就禁”法案。
上海汉盛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李旻对记者分析指出:“从整个事件的发生过程来看,TikTok在面对美国政府打压时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应对措施。包括:TikTok通过法律途径对封禁法案提起诉讼,要求法院裁定该法案违反美国宪法并阻止其执行,并通过公开声明和媒体采访等方式积极回应外界的质疑和批评,努力澄清事实并争取公众的理解和支持。”
朱莎表示,TikTok的一系列动作既是为了保卫其在美国合法运营产品的决心,也体现了对本法案出台的无奈。“对一个由立法机构颁布的法案,在现有的救济体系中,通过诉讼来证明立法违宪,还需要看到最高法院是否会对此次上诉作出实质性的转变。”
而多名法律专家认为,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判决后,TikTok回旋余地不大,前景并不明朗。
彭博法律分析师马特·谢滕赫尔姆直言:“对TikTok来说,这是一次惨痛的败诉,很难再挽回局面了。”乔治敦大学法律与技术专业教授阿努帕姆·钱德尔表示,美国政府似乎迫切希望TikTok封禁法案能按计划生效,“政府已经胜券在握,它希望就这样耗到最后”。
李旻认为,在2025年1月19日之前,TikTok仍然有一定的回旋空间,可以继续通过法律途径对封禁法案进行挑战和抗争。如果法院最终裁定该法案违反美国宪法并阻止其执行,那么TikTok将有望获得胜诉并继续在美国市场运营。同时,TikTok还可以积极寻求与美国政府的沟通和协商,以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不过综合外媒报道,TikTok封禁法案未来可能有两种走势。一种走势是,美国最高法院决定不审理此案,即使审理也可能维持裁决。Boies Schiller Flexner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乔希·席勒认为,即使最高法院审理此案,TikTok仍将面临一场艰难的斗争,“即便保守派大法官占多数,且在意识形态上大多支持‘有限的’联邦政府权力,但其仍可能基于‘国家安全’理由来支持现行法律”。另一种走势是,特朗普介入并干预TikTok封禁法律。明尼苏达大学法学副教授艾伦·罗森施泰因介绍,特朗普上任后可以要求国会废除该项法律,指示司法部长不执行法律,或者直接宣布字节跳动已对TikTok完成“合格剥离”。
特朗普会否伸出援手?
据知情人士透露,美国时间12月16日,美国下一任当选特朗普在佛罗里达州会见了周受资。特朗普还在当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会研究一下TikTok,你知道,我对TikTok有好感。”
“特朗普对TikTok所代表的科技企业,以及从美国未来吸引外国投资的角度考虑,可能会采取不同的立场和措施,例如提名当时对法案投反对票的关键人士担任司法部部长。”朱莎认为,上述情况存在很大不确定性,但不失为一种迂回绕开法案的方式。
在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曾多次表态要“拯救TikTok”。然而,对于TikTok禁令已经是一项国会通过、总统签字生效的法律,即使特朗普想要推翻,仍存在政治、司法等多方面阻力。
苹果、谷歌、甲骨文等TikTok服务商为避免法律风险也会选择遵守禁令。例如甲骨文执行副总裁肯·格吕克已明确表示,除非立法机构或法院介入阻止该法律生效,否则该公司计划于2025年1月19日停止托管这些信息。“法规规定,2025年1月19日之后,我们不能提供云服务。”格吕克指出,“无论法律是什么,我们都会遵守。”
“难以期待以特朗普为代表的美国政客会为了挽救TikTok而耗费巨大的政治资本。”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对记者表示。
美媒已经观察到,特朗普胜选后,其竞选团队面对媒体记者提问TikTok相关问题时从未直接回应过。福布斯形容:“特朗普在谈及TikTok议题时,他虽然避免发表如首个任期内标志性的强硬言论,但他的语气远不如竞选期间友好。”在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判决维持法案后,特朗普参加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节目访谈,当主持人提问他上任后是否会“保护TikTok”时,特朗普回避问题,主持人再三追问才含糊不清地表态“会努力确保其他公司不会形成更大的垄断”。
其实,在特朗普上一个美国总统任期时对TikTok也有封禁之意。2020年,时任美国副总统彭斯、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美国白宫贸易顾问纳瓦罗等美国政府高管频频现身表态,因为信息安全问题,美国正考虑封禁TikTok,彻底禁止美国人下载和使用TikTok。
2020年8月6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就颁布了第一道行政令,即在45天后禁止受美国司法管辖的任何企业或个人,与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及其子公司进行任何交易。2020年8月14日,特朗普再次发布行政令,要求字节跳动必须在90天内剥离TikTok美国业务。尽管特朗普政府试图通过行政命令封禁TikTok,但这一禁令在法律上未能得到确立,拜登政府上台后撤销了当年特朗普的禁令。
2025年1月20日美国总统换届后,新总统可能会对TikTok一案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上述接近字节跳动人士表示,考虑到特朗普的执政风格,以及新任政府成员长期以来表现出的对TikTok的倾向,特朗普上台后,TikTok的前景仍存在巨大的未知数。
“如果TikTok被强制终止或者售卖,这将成为一个明显的信号,告诉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科技企业,美国在寻求自身发展过程中已出现保守的、缺乏稳定性的政策思维。从长期来看并非一个良好的态势,也会促使其他企业对其和美国企业的合作采取更谨慎的态度。”朱莎对记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