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日至12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会议提出，做好明年经济工作，要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扩大国内需求等。
如何理解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目标定调传递的信号？如何看待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这一处于首位的明年重点任务？明年的外贸环境和出口增速可能有哪些变化？
（国泰君安首席经济学家何海峰，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围绕这些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了国泰君安首席经济学家何海峰。在他看来，从政策节奏上考虑，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会早发力发大力，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也会更加积极主动地发挥支持性作用，明年也会根据外部环境变化适时调整这些经济政策的组合与节奏力度。
何海峰认为，明年要大力发展服务消费，特别是，在代表改善型服务消费大趋势的文化娱乐消费和旅游消费两个细分领域，需要因地创新、突出特色，也不能忽视动能更强的县域消费。明年全球贸易环境不确定性加大，预计2025年人民币汇率经历一个先跌后升的过程，明年中国出口增速将可能有所降低，回落到2.5%左右。
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会早发力
《21世纪》：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做好明年经济工作，要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扩大国内需求等。这一目标定调传达了怎样的信号？明年的政策节奏可能会是怎样的？
何海峰：明年是“十四五”规划的收官之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明年经济工作的总体目标与政策定调对于把各方面积极因素转化为发展实绩至关重要。
从具体政策上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需求侧方面，即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充实完善政策工具箱，加强超常规逆周期调节。
从政策节奏上考虑，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会早发力发大力，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也会更加积极主动地发挥支持性作用，同时其他政策做好一致性配合。当然，我们也会根据外部环境和以美国为代表的主要经济体的政策变化，适时调整这些经济政策的组合与节奏力度。
《21世纪》：会议提出，提高财政赤字率，结合增加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增加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发行使用。明年赤字率预计会有怎样的变化？
何海峰：财政政策将是明年经济政策的主力，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经济政策。提到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这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是首次，包括提高财政赤字率、增加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增加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发行使用等。
结合2024年全国人大已经批准实施的“6+4+2”逆周期调节财政力度基础上，明年赤字率可能提高到4%左右，赤字将主要由中央财政承担；新增地方专项债规模或将扩大到7万亿元以上，包括3万亿元化债额度，可能会有1万亿元左右的收储额度，用于基建领域将超过3万亿元；而超长期特别国债发行规模可能升至1.5-2万亿元。
因地创新发展改善型服务消费
《21世纪》：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列为明年重点任务首位。结合当前各地推进的消费品以旧换新，这一政策还可以调整优化哪些细节？
何海峰：扩大内需是一项国家重要战略，2022年12月，我国《扩大内需战略规划纲要（2022-2035年）》正式印发。商务部把2023年确定为“消费提振年”，2024年则是“消费促进年”。
从国家统计局最新发布数据看，前11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42723亿元，同比增长3.5%，与1-10月持平。从10-11月份两个月社会消费品零售额整体情况看，仍然明显快于三季度增长，可以说市场销售回升态势没有改变，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耐用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以及一揽子增量政策综合发力的效果。
从消费领域及区域上，还需要结合最新趋势进一步优化政策措施。对于传统消费来说，出行消费还需要持续释放潜力，例如9月份时，汽车零售额增速7个月来首次由负转正，并且其中新能源乘用车市场渗透率达到了53.3%，汽车以旧换新平台机制等需要继续优化工作流程、加快拨付进度需要。
《21世纪》：在消费供给特别是服务消费方面，还需要有哪些提升？
何海峰：需要大力积极发展服务消费，包括扩大文化和旅游消费、增加养老育幼服务消费、提供多层次医疗健康服务、提升教育服务质量以及促进群众体育消费等。特别是，在代表改善型服务消费大趋势的文化娱乐消费和旅游消费两个细分领域，需要因地创新、突出特色，持续实施“百城百区”文化和旅游消费行动计划与美好生活度假休闲工程和乡村旅游提质增效行动。
最后，不能忽视动能更强的县域消费，从数据上看，前11个月，乡村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速和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增速，均高于城镇。
明年出口增速将可能有所回落
《21世纪》：前三季度，我国经济增长4.8%，一、二、三季度经济增速分别为5.3%、4.7%、4.6%，中国经济景气逐季走弱，如何看待我国四季度的经济回升动力，预计今年全年经济增速如何？
何海峰：今年以来，在内外部因素影响下，经济运行一季度开局良好，二、三季度压力有所增大。国家及时加大逆周期调控，9月26日以后，一揽子增量政策加快推出，10月之后的相关经济指标明显回升，呈现了积极变化，显示出经济回升动力的不断增强。
例如，尽管11月份个别指标受短期影响而增速有所回落，但从10月和11月合并来看，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服务业生产指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都在加快，分别比三季度高了0.4、1.4和1.2个百分点。从11月来看，作为工业主体的制造业增加值增长6%，比上月加快0.6个百分点。
随着一揽子增量经济政策的效果不断显现，我们预计全年GDP同比增速将达到5%。其他主要指标中，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速可能达到5.4%，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同比增速将是3.5%左右，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会达到3.6%。
《21世纪》：外贸出口面临一定压力和不确定性，特别是贸易保护主义风险加剧，你如何看待2025年全球贸易环境，预计中国出口增速有哪些变化？
何海峰：从前11月数据来看，我国进出口继续保持增长，货物进出口总额397861亿元，同比增长4.9%。其中，出口230383亿元，增长6.7%；进口167477亿元，增长2.4%。
据联合国贸发组织预测，2024年全球贸易额预计将达到33万亿美元的历史新高，较去年增加了1万亿美元，同比增长率达到了3.3%。但是，其最新发布的《全球贸易最新动态》提出预警，贸易摩擦风险和持续的地缘政治挑战给2025年带来了不确定性。具体来看，2025年的贸易前景因美国潜在的政策转变而蒙上阴影，包括可能扰乱全球价值链并影响主要贸易伙伴的更广泛的关税。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明年工作任务部署中指出，要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稳外贸、稳外资。特别是，要努力稳定货物贸易，积极发展服务贸易、绿色贸易、数字贸易。结合内外部条件与环境变化，我们预计明年中国出口增速将可能有所降低，回落到2.5%左右。
《21世纪》：你预计明年人民币汇率变化趋势如何，对出口有哪些影响？
何海峰：基于相关国际组织对明年全球贸易环境的判断，特别是美国新一届政府关税政策、贸易政策可能的调整变化，包括美国通货膨胀与经济运行的可能情况，预计2025年人民币汇率经历一个先跌后升的过程。
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必然会对中国进出口特别是出口带来一定的影响，不可避免地表现出阶段性的支持与承压效果。但是，对于明年出口，最重要的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既包括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推动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走深走实等，还包括作为外贸主体的各类相关企业积极主动调整产品结构、不断提升产品质量和适时拓展区域国别新空间。
《21世纪》：面对可能出现的关税加征变化，当前海内外出现一些提前订货、发货现象，中国企业如何应对这些不确定性？
何海峰：美国加关税预期下的“抢出口”是一种正常的商业反应与操作。但是，不管是提前订货还是提前发货，应该影响有限。
即使明年1月美国新一届政策宣布实施新的关税与贸易政策，从企业摸排、国别与产品细分到政策效果显现，可能需要到下半年。而这半年的时间，从贸易业务的具体流程执行上看，多数企业应该来不及完成全面调整，只能进行短期库存和边际产能上的应对。所以，更加主动和长期的策略是加快探索新的市场和建立新的生产中心，当然也包括积极推进贸易转型与升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