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2月29日凌晨，韩国济州航空7C2216航班的旅客登上班机，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竟是一场死亡着陆。当天9时许，该航班在务安机场“机腹着陆”，高速撞击围墙后爆炸，机场上空被火焰和黑烟撕裂，机上179人遇难，仅2人生还。这是韩国国内发生的伤亡最严重的一起空难。

　　空难现场画面曝光后，质疑声纷纷，包括机场设施、飞机检查等。据韩国国土交通部披露，涉事客机曾报告紧急情况，称遭到“鸟撞”要求复飞，并三次挂出“求救”信号。目前客机“黑匣子”已开始进行数据分析，失事原因待解析。

　　事发后，济州航空已有约6.8万张机票被取消。与此同时，针对济州航空等廉航和波音客机安全性的舆论也在不断发酵。南都、N视频记者多方采访，梳理此次事件谜团，探讨廉航低成本运营模式。有原本计划搭乘后续航班回京的中国乘客说，“大家都非常后怕与痛心”。

　　死亡着陆

　　12月29日清晨，济州航空7C2216航班抵达韩国全罗南道的务安机场上空，准备降落。

　　这架载有181人的飞机上，大多数乘客刚从泰国过完圣诞节，结束旅程回家。8时58分许，当飞机在跑道降落又复飞后，有旅客发现有鸟卡在机翼上。

　　9时许，7C2216航班第二次尝试着陆。仅几分钟后，飞机“机腹着陆”，在跑道上高速滑行约10秒后撞上围墙，瞬间爆燃，机身断成两截。

　　冲天的火焰和黑烟，撕裂了务安机场原本静谧的上空，也阻断了他们回家的路。

　　事故发生后，全罗南道地方当局将应急响应机制提升到最高级别，派出所有可用救援和警方人力前往现场。代行韩国总统职权的崔相穆宣布务安郡为特别灾难地区，指示各部门全力投入搜救行动。

　　南都记者获悉，济州航空7C2216航班上共有175名乘客和6名机组人员，乘客中除了2名泰国人，其余都是韩国人。客机机型为波音737-800，机龄已超15年。而该航班执飞的务安-曼谷航线于本月8日新开通，乘客多为光州和全罗南道地区的居民。

　　随着救援工作的推进，事故的死亡人数也在不断攀升，最后定格在人们最不愿看到的结果——除2人获救外，机上其余179人全部遇难。

　　这是韩国国内发生的伤亡最严重的空难事故。南都记者获悉，机上乘客包括一名80岁老人在内的一家9口，他是这批遇难者中年龄最大的。此外，还有一对七十多岁的夫妇在事故中遇难。死者中有5名是10岁以下的儿童，最小的乘客是一名3岁男孩。

　　仅有2名乘务员在这起空难中生还，分别为25岁女子和33岁男子。这名男子多处骨折，可能出现全身瘫痪等后遗症，他醒来后说，自己只记得在抵达前系好了安全带，飞机似乎已经着陆……

　　在务安机场里，数百个家庭等待着尸体确认的消息，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航站楼内。这里的人们失去了丈夫、妻子、孩子和孙辈。

　　一位78岁的老人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表示，他的侄子和侄子的两个儿子也乘坐了这架飞机，他们本是为庆祝最小的孩子考上大学。“我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消失了，我心痛极了。”

　　另外一对年轻兄妹的母亲也登上了这趟飞机，“母亲患胃癌已有一年多，最近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她决定计划一次旅行。”

　　由于飞机几乎完全被毁，遇难者遗体损伤严重。调查人员花了2天的时间，仍未能确认所有179名遇难者的身份。长时间等待身份识别的过程，已经击溃了很多人的精神防线，家属对警察局官员愤怒地叫喊着，“你能保证把它们拼好吗？”

　　惨烈、残酷的空难细节让家属们无法承受，很多人只是疲惫地坐着，沉默地盯着某个地方。

　　一位遇难者的父亲说，他在事故发生前没有收到女儿的任何消息。他的女儿美淑（Mi-Sook）快到家了，所以认为没有必要打电话留话。“她以为自己要回家了。”

　　三次求救

　　这场突如其来的空难，使得韩国笼罩着不安和沉重的气氛。

　　正在韩国的中国籍乘客蔡琳（化名）也感受到了，“事故引起很大轰动，电视在持续播报。”

　　蔡琳告诉南都记者，她原本预订了失事客机的后续航班7C8135，计划于12月29日当天从韩国济州返回北京。“如果飞机没失事，下一程我们就要坐着回大兴。大家都表示非常后怕与痛心。”

　　目前韩国正处于为期7天的全国哀悼期。对于所有遇难者亲属来说，仍有许多问题悬而未决，尤其是飞机失事原因以及是否可以避免事故。

　　韩国警方和消防部门指出，事故原因可能是飞机起落架在降落过程中发生故障，并推测飞机系因撞上鸟群导致起落架无法放下。

　　当地时间30日，韩国国土交通部证实，空难发生前，务安机场塔台曾向客机发出鸟情预警。客机飞行员报告紧急情况，称由于遭到“鸟撞”要求复飞，并三次挂出“求救（Mayday）”信号。

　　据公开信息披露，事故客机是在务安机场长达2800米的跑道三分之一处开始着陆，以“机身着陆”状态滑行了千余米，撞到了位于跑道尽头的混凝土材质的防护设施以及机场外墙。

　　有舆论指出这些设施造成了客机爆炸并起火。

　　对此，韩国国土交通部称，该设施是引导飞机进入机场跑道的天线设施，是韩国国内其他机场普遍都有的，目前正在对这一设施的设置规定以及与济州航空事故间的关联性展开调查。

　　此外，国土交通部还称，客机失事前或因时间不够，无法部署消防队等待命。

　　事发后，济州航空在官网发布致歉公告，公司首席执行官公开鞠躬道歉，并称“这架飞机定期持续维护，没有发现异常迹象”，公司将组成事故调查组，协助国土交通部对事故展开调查。

　　南都记者注意到，据追踪飞行数据的航空网站记录，注册号HL8088的失事客机在事发前48小时内运营13个班次，在机场的停留时间普遍较短。有公开报道指出，这导致飞机每次起飞或降落时，经过目视检查飞机主要部件是否存在问题的过程遭到压缩。

　　对此，济州航空则表示，失事客机“出发前和到达检查，以及24小时检查已完成”。济州航空管理支援本部长也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机场停留时间短“不能说是不合理的操作”，济州航空“已按照计划的时间表进行飞机维护，没有任何疏忽”。

　　此外，济州航空还公布了空难当日飞行员相关信息。机长1979年出生，总飞行时间约6800小时，机长飞行时间约2500小时。副飞行员1989年出生，总飞行时间约1650小时。

　　目前，韩国金浦机场试验分析中心已对济州航空7C2216航班客机“黑匣子”开始展开数据分析，包括波音公司在内的多方将进行联合调查。

　　事故频发

　　惨剧已然酿成，事故原因待解，针对济州航空等廉航、失事客机同机型飞机及其制造商波音公司的相关质疑也在不断发酵。

　　上世纪90年代初，廉价航空的概念最早在美国出现，随后迅速拓展至全球。在选乘飞机时，许多旅客只希望能够快速安全地抵达目的地，并不需要昂贵的附加服务。

　　廉价航空公司主要依靠高上座率、高飞机周转率实现盈利。据日本三菱日联摩根士丹利证券公司高级分析师土屋康仁（音译）估算，廉价航空“上座率要达到70%至80%，才能盈利”。

　　济州航空官网显示，该公司是韩国最大低成本航空公司（LCC），即廉价航空，由韩国企业“爱敬集团”（Aekyung Group）和济州特别自治道政府共同出资成立，创办于2005年，并于2015年11月在韩国交易所（韩国综合股价指数）上市。

　　事实上，这并非济州航空公司客机首次发生事故。

　　2007年8月，济州航空一架74座的庞巴迪Q400飞机在釜山金海国际机场降落时滑出跑道，事故造成6名乘客受伤。2021年，济州航空曾因一架飞机在出现状况后仍继续执飞而受到韩国当局的调查。

　　而就在此次务安机场客机碰撞起火事故发生次日，济州航空又有一架同型号波音737-800客机因起落架故障出现异常，在起飞后不久折返并成功降落。济州航空负责人表示，返航是出于安全角度作出的决定，对于给乘客带来不便表示歉意。

　　南都记者注意到，韩国国土交通部行政处分及航空公司罚款实施情况有关数据显示，2020年至2024年9月，10家航司因违反航空安全法等行为，共被采取36项行政措施。其中，济州航空受到行政处罚次数最多，为9次，并缴纳了自2019年至2024年8月金额最高的罚款。

　　同时，济州航空还曾于2022年因违反运行规定和运输危险品分别被停飞7天和20天，2023年因违反运行维护规定被停飞11天。

　　当地时间12月30日，济州航空透露，从12月29日0时开始到12月30日13时为止，共有6.8万张机票被取消。其中，韩国国内航线有约3.3万张机票被取消，国际航线约有3.4万张被取消。

　　同日，韩国国土交通部决定对国内全部101架波音737-800机型进行特别检查。

　　据悉，波音737-800型客机是单通道窄体飞机，多用于中短程飞行。韩国大多数廉价航空公司都在使用该机型，其中济州航空使用数量最多，为39架。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今年以来，波音客机已多次被曝出故障。

　　当地时间1月5日，美国一波音737 MAX 9客机应急舱门掉落，起飞后不久紧急降落。4月21日，南非萨法航空公司一波音737-800左侧主起落架上的轮胎在起飞时脱落。当地时间7月10日，美国一架波音737-800型客机在跑道滑行时多处轮胎爆裂。

　　9月15日，达美航空一架波音737-900客机在飞行途中，因客舱压力系统出现问题而紧急备降，有乘客耳朵流血。11月10日，海南航空一波音787-9型客机右侧发动机在起飞时遭遇鸟击。就在韩国济州航空客机失事的前一晚，荷兰皇家航空公司一波音737-800客机起飞后出现液压故障。

　　不仅如此，今年岁末，包括哈萨克斯坦、韩国、挪威、加拿大等全球多地接连出现飞机失事，每一次事故都牵动人心，也动摇了人们对航空安全的信任。

　　在济州航空7C2216失事现场，跑道散落着被炸飞的座椅和飞机碎片，救援人员找到一些遗物：破碎的背包、脏污的衣鞋、笔记本……每一件物品都代表着一段戛然而止的人生。

　　2025年即将到来，他们却再也等不到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