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做好2025年经济工作，要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要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打好政策“组合拳”。
2025年，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应该如何协同发力？近日，本报记者专访了经济学家、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张斌。他表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各项政策举措传递出强信心的鲜明信号。今年我国财政赤字率将会有所提升，货币政策更加宽松，降准、降息频次会更加频繁。我们的政策利率还有下降空间，通过降息，有利于走出需求不足的局面，激发经济活力，为推动经济持续回升向好营造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
宏观政策对经济支持力度会更大
记者：如何理解“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释放的信号？
张斌：宏观经济政策的两大支柱是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传达的信号来看，今年宏观政策对经济的支持力度会更大，比如，在财政政策方面，会议提出增加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发行使用，扩大投向领域和用作项目资本金范围。所以，可以预计，2025年政府的财政赤字率将会提高，毕竟中国政府的债务水平，与其他主要经济体特别是发达国家相比是比较低的，还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其次，超长期特别国债的发行规模和地方专项债券的发行使用也会增加。再次，中央预算内投资也会扩大规模。总之，就是通过多渠道筹集和安排资金，加大财政对稳增长的支出力度。
在货币政策方面，上一次提出“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还是2008年，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而提出的。近年来，我们的货币政策一直使用“稳健”的表述。此次货币政策基调有所调整，是“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的具体体现，有利于为经济复苏创造更加宽松的流动性市场环境。可以预见，2025年，我国货币政策较2024年会更加宽松。
利率是重要的价格杠杆，利率政策也是调整供需关系的重要政策工具。我们对贷款利率进行适度调整，基本目的就是要降低资金成本，减少企业和居民融资成本，增加企业和居民的贷款意愿，提振实体融资需求，改善企业和居民个人的资产负债表，从而缓解企业经营困难，减轻个人的还贷成本。对企业来说，降低利率，还能激发企业扩大再生产的积极性。
增加债务并不必然带来债务负担增加
记者：2024年超长期国债规模是1万亿元，未来超长期国债还有一个多大的发行空间？
张斌：超长期国债也好，普通国债也好，地方政府的一般债、专项债也好，要有一个完整的考虑。“完整的考虑”就是政府的债务边界，各种类型的债放在一块来看，政府是不是还能够更多举债，未来的债务空间是多大。如果政府的债务空间还是很大的，超长期国债的规模就可以大一些。
政府发债的边界是什么？不是债务规模，也不是债务率。所以增加债务并不必然带来债务负担的增加。债务扩大会带来了收入增加，债务扩张未必带来债务率上升。
判断政府举债空间的关键是通胀。通胀的背后是社会的储蓄和投资两股力量的对比。如果我们的储蓄是远大于投资的，说明社会资源就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这时政府增加债务和支出不会带来通胀的压力，反而会把没有被充分利用的资源利用起来了，这种情况下发债对经济增长是有利的，就应该尽早发债。反过来，如果投资很旺盛，储蓄不多，投资大于储蓄，说明资源已经得到充分利用了，这时候政府发债就不能够带来新的产出，反而会加剧通胀，危害到货币的信用。所以我们要搞清楚政府的债务边界不是债务规模，不是债务率，而是通胀率。
记者：宏观政策综合发力下，你对今年我国经济增长有何期待？
张斌：我国经济的潜在经济增长水平还是很高的，2024年预计我国经济依然保持5%的增长。2025年在各项政策持续发力的情况下，我们就能争取一个更高的增长。
货币政策还要更进一步发力
记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适时降准降息”，2025年降息已成为“明牌”，这是否意味着2025年降息、降准将是超常规的？
张斌：我们的货币政策过去两年也有很多行动，但与货币政策的目标，即更充分的就业、比较温和的通货膨胀（比如说2%左右通货膨胀）实现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还有距离。所以，货币政策还需要更进一步发力。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实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发挥好货币政策工具总量和结构双重功能，适时降准降息，保持流动性充裕。这传递出的政策信号是非常明确的。
我们经常讲要改变预期，怎么改变预期？政策超过市场预期才能改变市场预期。我们过去的货币政策一直是比较稳健的，有人担心我们的货币是不是超发了，有人担心银行利差对银行业稳健经营会不会造成影响，也有人担心对汇率会不会造成冲击。因为有顾虑，所以步子迈得不是那么大。
但货币政策是威力非常大的，它可以非常大幅度降低我们企业、居民和政府的债务。同时它能带来资产估值的提升。按照过去的经验，如果有大幅度降息的话，我们的资本市场保守估计也有10万亿~20万亿元价值的提升，同时它还会对我们的房地产的价格形成支撑，对居民企业政府的资产负债表会有极大的修复。这也有利于实现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稳住楼市股市的目标。
扩大需求要口袋里面有钱才行。通过降低利率，让我们的资产负债表有非常大的改善，大家投资也好，消费也好，更有底气。总结两句话，首先，它是非常有效的。其次，无论是对于银行的经营也好，对人民币汇率也好，如果说我们能够通过充分的降息，有利于走出需求不足的局面，激发经济活力，进一步提升全球对中国经济的预期。无论是为了稳定汇率，还是银行业的稳健经营，都是更有力的支撑。
记者：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进一步的降息？
张斌：降息的建议我们一直都在提，要超预期才能改预期。从我们现在需求不足这种状况来看，货币政策力度应该更大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