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赵云帆北京报道

　　四维图新(002405.SZ)的员工喜欢把CEO程鹏叫做“PC”——好记，“洋气”，可能也与程鹏和外资、合资车厂打交道比较多有关。

　　在外界来看，四维图新是带着国资背景的 Tier one（一级供应商）。而在内部，程鹏作为联合创始人在公司的角色又与许多科技企业没有差别。

　　过去十多年中，程鹏角力于会议室中，厮杀在谈判桌前，带着四维图新穿行于上一个中国汽车制造周期。

　　那个十年，合资产能在中国遍地开花，依托产业链本地化，国产玩家跃跃欲试，新旧势力循序交替。

　　时光到了2025年，当智能汽车行业格局杀入巅峰与悬崖之间，行业格局重塑的广度、烈度，或许都将比以往来得更为猛烈。

　　“2026年会见一个分晓”，程鹏在采访中屡次提及这个时间节点。

　　这一年中，程鹏在自己手机上创建了一个备忘录，以记录浪淘沙般的行业出清。

　　PC的名单

　　从哪吒、极越，甚至到日产——OEM出清在价格战与份额战的烈火烹油之中，大有加速之势。随之而来的是，前端产业链的收敛，残存厂家获得最终份额，产业链进入收获期，等待下一个暗自蛰伏的风口。

　　“我们的战略思考叫以终为始。我要看2030年是什么样，市场渗透率是怎么样，智驾领域、座舱领域，市场的渗透率是什么样的，车厂谁会在？智驾公司谁会在，我们在里面该做什么，扮演什么角色。”

　　“四维图新怎么做？一是我们有市场监控，每两个礼拜给团队刷新一遍，包括车企出什么新产品，毛利率是多少，供应链怎么管……我们会不断地去监控。另外C端的用户的消费偏好，我们都会有人监测。”

　　“举个例子，明显看到P（车厂以化名替代，下同）过去这几年的进步非常大，他们团队的认知水平，公司的管理水平，工业的管理水平不断的提高，他自己的毛利率也从原来负10%左右变成了正10%，用户的反馈也越来越好，他们也会越来越关注用户的体验，所以我们就把它定为KA关键客户。”

　　在程鹏看来，2024年车厂和供应商之间的分化已经比较明显。到了2026年，市场将迎来一个“稳态”——活着的公司会有自己的细分赛道和客户群。

　　“买SUV的奶爸，家里有孩子的买第二辆车的，都会去买L。年轻的买第一辆车的会买P。还有很多对续航，对成本敏感的都去买B家了”。程鹏就当下的客群结构进行了一番分析。

　　春江水暖鸭先知。Tier One 也许是最先预感到车厂命运走向的那波人。程鹏的手机里有一个笔记，里面记着回款周期异常的企业。

　　而今，这份名单中，已经有几家掉下了擂台。

　　“一些好的车厂，比如和四维图新合作20多年的T，他会带队帮我们解决问题，但前提是我们要对他们透明，不能说假话。信任建立起来以后，有新东西都愿意让我们做，这是健康的供应链关系。”

　　程鹏还有一个大胆的预言。

　　“我们在行业里面摸爬滚打很多年，看着每一家车厂起起伏伏，我们自己也是起起伏伏。有些现在销量依然很大的公司……一定会倒，组织烂透了一定会倒，不管多大。”

　　智驾收敛

　　出清时代的特征是大规模的兼并收购，程鹏也在思考者四维图新再次进入并购市场的可能性。

　　"我们把智驾领域的创业公司花了差不多一年扫了一遍，我们知道每一家的状态。当然现在陆陆续续地也有IPO的，也有倒掉的，程鹏表示——如果相关企业市场地位没有确立，那么他对部分企业出清时点的判断也是2026年，即IPO融资耗尽之时。

　　“届时，要不被车厂并掉，要不和我们这样的企业整合，没有别的路。”

　　“在跟我们谈的，我希望过一段时间能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案。”在谈及可能的并购计划时，程鹏表示：我们大概知道一个成功的创业公司应该长什么样子，比如怎么决策，谁做决策，定力够不够，学习能力行不行，他的韧性行不行，遇到困难怎么应对。

　　谈到选择标的的标准，程鹏总结为“三观一致，能力互补”，特别是AI能力的互补。

　　“他们是不是真的扎根热爱这个赛道，他的能力是不是真的能补上我们的短板。”程鹏表示：“因为我们在地图领域、芯片领域、数据领域都有很多积累，也许目前我们在AI大模型这个领域不够强，我需要这个领域里特别强的团队来引领智驾的下一波浪潮，我们在AI大模型领域还是一个挑战者，通过快速的整合，能成为领先者，这个是我们的目标。”

　　除了智驾公司之间的出清，极越事件也令业界开始反思智驾系统全栈自研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前几年提出一个观点，建议车厂不要全栈自研，建议他们搞全栈可控，”程鹏表示：“比如做一颗芯片，可能需要1500万台车才能把研发成本收回来，本身这个研发费的分摊是不足的。”

　　“1500万台车”的另一个画外音是——不只是车厂自研空间有限，即便是智驾解决方案供应商，能够存活下来的企业依旧屈指可数。

　　“在早期资本市场融资比较容易时，车企要通过自研把用户体验做到极致，同时供应商不一定同意为初创车企做定制。另外则是全栈自研反应比较快，可以快速地抢市场，快速地竞争。所以当前一些新势力已经开始更换策略，在高端品牌差异化的自研的基础上，于走量款中与供应商合作。”

　　判断全栈自研逐渐缩量的另一个依据，则是巨擘华为的下场。

　　程鹏认为，华为主打极致用户体验，往往倾向于提供全套顶配解决方案，使其更有效的获得中高端市场份额，车厂的自研能力在华为的研发能力下毫无优势，只能“卷价格”。

　　而中等算力，结合地图，定位，算法，把体验做到接近，获取中低端市场，则是四维图新的打法。“如果最后只剩两三家，我们的策略走中低端，把高端让给华为。”程鹏表示。

　　结缘字节

　　12月中旬，字节跳动2024火山引擎FORCE原动力大会上，四维图新智驾业务感知与算法负责人赫然亮相。

　　在资本市场上，四维图新股价当日也应声涨停。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团队被他们请过去演讲”，程鹏回忆18日情境时表示，自己也是被“朋友圈”告知公司与会一事，合作的产品当时正在研发过程中。

　　“我们特点是做差不多了再去发布，讲故事的东西，我们内部是不允许的。”程鹏表示。

　　谈及双方的合作，程鹏仅透露涉及舱驾融合的视觉语音大模型的开发，但仍未向记者指明具体产品。

　　另一方面，就图商的角度，四维图新无疑是腾讯、高德（阿里）、百度之外的第四极。而字节火山的目标，又势必将汽车舱驾场景视为必争之地，双方的合作显得顺理成章。

　　虽然四维图新希望与华为汽车BU切割市场，划界而治——但字节火山的下场，势必令华为与字节有了短兵相接的可能。

　　面对华为智能汽车BU对市场的强势席卷，程鹏的答案是“不怕卷”。

　　“抱个大腿一起卷，单打独斗胳膊肘太细，卷不过别人”，程鹏直言，但也表示华为从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首先我们自己产品是差异化的，第二很多东西我们合作过，确实合作得还可以。我们叫见贤思齐。谁厉害我学谁——我没有那么牛，但是我跟紧一点，跟最牛的人紧一点。”

　　程鹏还提到四维图新的团队状态。

　　“我们自己再卷几年，应该也能卷出头。因为我们团队的认知水平不可同日而语了，我们自己内部每两个礼拜复盘讨论讨论，都知道每个人状态是什么，谁认知不迭代的，那就等着被淘汰。”